仕事murmur #470:《沒有暖桌的家》

如果不是《沒有暖桌的家》這個劇名,相信許多觀眾──至少台灣的觀眾──一開始都不會注意到深堀家缺少了什麼。除了客廳一角的和室之外,以西式裝潢為主的格局,餐廚客廳一體的生活空間,一家人圍坐在餐桌邊吃飯,都是再自然不過的風景。

但金子茂樹從劇名就直接點出了:這個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家中,沒有暖桌。

小池榮子在訪談中提到,她很喜歡日本的暖桌文化,一家人一起圍著小小的空間,注意力集中在桌面和彼此身上,互相貼近。

然而深堀家沒有暖桌。其實在萬里江的父親達男突然住下之前,一家人也已經很少一起坐在餐桌邊吃飯了。在達男來了之後,圍著餐桌吃晚餐的時間增加了,往往也伴隨著爭執吵鬧,常常一頓飯吃下來面紅耳赤,不歡而散。

吵起來連有客人在的時候都沒在客氣

而志織和男友同居的小小的套房裡就擺著一張暖桌。相對於在偌大的餐桌上吵得劍拔弩張、也終於吵出真心話的深堀家,志織和康彥在暖桌邊靠在一起,真正想說的話,卻沒有人能說得出口。

內心其實想結婚的志織,因為知道康彥沒有結婚意願,害怕失去康彥而假裝灑脫;然而志織時不時話中有話,康彥真的聽不出來嗎?但只要志織沒有明說,他就還能繼續打太極逃避問題。康彥也不是不愛志織,只是害怕結婚改變兩人的關係,既然志織假裝可以接受,他也就假裝沒有發現志織的真心話。
倚著暖桌而坐的他們靠得這麼近,卻距離彼此的心那麼遠。

有暖桌的家,與沒有暖桌的家。真正的差別,從來都不是那一張暖桌。

就像笑話一經解釋就注定去笑點,隱喻被點破也是非常糗的一件事。金子茂樹卻在最後一集藉著鄰居男孩賢雄的口,當面戳破悠作在漫畫書名埋的哏,讓悠作尷尬不已的同時,也解答了另一個問題:為什麼悠作認定了他的『沒有暖桌的家』必須以離婚為終點?

因為他已經在書名暗示了這個家沒有溫暖,所以最終勢必會走到離婚的結局。他設定好這樣的路線一路畫下來,過程中或許也數度強調過暖桌的意象吧。結果卻失去了「離婚」這個終點,「暖桌」的隱喻也失去了意義。對無法編造故事、只會用身邊實際發生的事畫成紀實漫畫的悠作來說,離不了婚、鋪陳的哏無法回收,這篇漫畫自然只能作廢。──而無論土門究竟是真的連這樣的鋪排都看不出來,或是認為悠作不需要自我要求這麼高,這一點也再度展現出他和悠作對作品如何呈現的理念全然不同。

所幸達男任性買回的三溫暖室,讓這張(從不存在的)暖桌重新有了安放之處。所有的陰錯陽差,都重新歸位:達男還是那個連對朋友都佔有欲強的嘴硬老頭、悠作還是那個歪理一堆的軟爛老公、順基也還是我行我素的嘴賤少年,花費了11年半終於畫出來的漫畫沒有大賣,所有人都死性不改,大概只有金子茂樹敢寫出這樣的結局。

但這樣看了讓人多少有點不痛快的發展,也才是最適合深堀家的模樣。

《沒有暖桌的家》最後一集的婚禮戲巧妙地跟家中的年末大掃除做了對比,除了畫面、運鏡上的雷同,也安排了許多諧音對照的台詞,演員的「言い回し」也經過刻意的設計,讓不同的對白聽起來更相似。但這個部分譯文完全無法處理,只能請大家自己聽,算是無法跨越的語言之壁;還有一些前半覺得沒有脈絡怎麼譯都怪的台詞,到後期比較熟悉之後才終於看懂金子茂樹是怎麼透過那些看似無意義的對白塑造角色性格和氛圍,最近也在找時間緩慢重校(真的很慢)也順便發現前面的一些台詞跟後半劇情有著應該可以解讀成伏筆的對照,會再把一些微妙的ニュアンス一起修一修。

除此之外,秋季日劇算是正式殺青收工。下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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