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事murmur #408:《鎌倉殿的13人》

每一集都讓人再三體認《鎌倉殿的13人》劇本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巧妙結合各種版本的文本、用最寫實最貼近人性面的詮釋去串連每一個事件。──很多事情會發生,往往都不是有什麼野心、什麼陰謀,而是一點一滴的私心、先入為主和片面的誤解,如冰川一般在未曾察覺時切磨錯落成無可挽回的鴻溝。

只看見父親身為偉大鎌倉殿一面的賴家,急著想複製賴朝的威信、卻忽略了賴朝對人心的理解與在水面下協調御家人的沉著;因為賴家只在自己面前展現出孩子氣的一面、依然將賴家視為他還沒長大的孩子的政子,一心想要為他安排幫手,忽略了賴家再怎麼年少沉不住氣,此刻也已經是鎌倉之首;而北條時政和比企能員,則各自認定了自己才是與鎌倉殿最親近的人,爭相鞏固自身的聲勢、卻看不清情勢早已不同以往。

第28集「名刀之主」的最大悲劇、也是13人合議制確立後的第一道風波,就這樣在暗潮洶湧之中襲向了梶原景時。

梶原景時可以說是本劇中因為片面的認知與先入為主的誤解、直接或間接造成諸多遺憾的代表性人物──只看見義經在戰場上的驍勇善戰與不講武德、卻沒看見他私下對自己人的情深義重;只看見賴朝對自己展現的信任、卻沒看見賴朝在其他人面前是如何拉攏人心(當然賴朝對他特別信賴也是真的);只看見賴家對自己的仰賴、忽視了賴家畢竟不是賴朝,賴家有自己的思慮、自己的野心,而這一切並不建立在他與賴朝打下的信任基礎之上。
將自己的所見與判斷如實傳達的結果,成為了挑撥與誤會的開端。

但話又說回來,我們都只能從眼前所見的一切建構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身為上帝視角的觀眾當然可以輕易地批判角色們的偏見,然而當我們設身處地站在他們的立場,或許也會做出一樣的誤判。

從前總被描繪成心機讒言陰險小人的梶原景時,在《鎌倉殿的13人》之中,不過是個或許比義經更加直率、為自己的信念無私付出,甚至甘願隱身接下骯髒活爛攤子的耿直漢子。

當自己不再被需要,看似鐵血無情的他,也落下了無助的淚水。

「我不想淪為廢鐵。」

在賴朝手上可以是把名刀的梶原景時,寧可折斷刀刃、也不肯屈就在不懂得賞識自己的賴家手下鏽蝕。

在三谷幸喜筆下、像是刻意安排成與源義經遙遙對照的梶原景時,就連不讓人看到生命結束那一刻的退場,都如此相似。

善兒真的(終於)來到義時手上了,好怕。
義時能把他用成名刀還是廢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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