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事murmur #385:《鎌倉殿的13人》

《鎌倉殿的13人》令人心碎的第15集裡,有一個演員的演技太過隱晦(當然應該也是故意的)一般觀眾不一定看得出來的對比,看懂這一點的時候真的覺得伏筆埋得很深。因為之前有看過YouTuber以官方出版的公式ガイド(官方劇情導覽書)做播出前的劇情講解,發現公式ガイド裡面寫得很細,這一點應該也有寫在書中,算是公開資訊就拿出來講講。

──先說我沒有要為賴朝開脫,明白他的心境和做法跟討厭他沒有衝突。我只是想讓大家知道三谷幸喜有多可怕而已。

就是、為什麼賴朝都一路演戲演到最後了,卻要在決定處決上總時對義時坦白這一切都是他的策劃。他大可裝傻到底、讓大江廣元繼續背這個鍋。如果是要讓觀眾明白賴朝的城府,安排一個他跟廣元的私下對話也就夠了。

在一切真相揭露、小四郎不服地試圖阻止賴朝的決定時,賴朝的「只要上總介一個人的命就能換取其他人得到赦免」這句聽來絕情的台詞前面,其實腳本上寫著這麼一句ト書き(演出指示):「言い聞かせのように」。

他是說給誰聽?表面上當然是說給小四郎聽,但有另一個證據讓我相信並非如此。

那就是當御家人帶人闖入八幡宮、和田義盛在義時的阻止下,握刀的手微微一鬆、內心動搖了卻拉不下臉,場面僵持不下時,畠山重忠突然跳出來大聲斥喝、讓義時反駁,再讓義盛「順勢」被說服走下台階化解僵局的這場看似鬧劇的安排。

我才不相信這段只是寫出來讓義盛賣萌療癒大家的,更何況之後義時和重忠的對話,在義時道謝時重忠其實只要點到為止「我知道和田大人一定會跟我唱反調」也就夠了,為什麼三谷還要讓他多說一句「所以我才故意說反話」?

三谷幸喜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句說出來很冗,但他安排的每一句台詞一定都有它的功用。
我認為那是他刻意埋下一個明確的、解讀賴朝真意的線索。

賴朝對於處決上總,其實也是猶豫不決的。他知道只有這個辦法才能真正鎮壓住御家人、也一直認為上總遲早會威脅到自己,終究是要除掉他的。但是上總或許是少數對自己如此真心以待的人了,他不可能不知道,不可能不遲疑。
所以他故意告訴小四郎這一切打從一開始就是他的陰謀,因為他知道小四郎一定會阻止他──在場也只有小四郎會這麼做了。
他需要有一個人跳出來說反話,讓他可以說服對方、同時說服自己。

「言い聞かせのように」,說給小四郎聽、也是說給自己聽──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這樣的呼應,也表現在義時得知這個消息之後跑去找義村、然後被義村一語道破他只是希望自己阻止他。

重忠刻意說反話、讓義時得以說服義盛;賴朝引導小四郎阻止自己、好讓他能藉機自我說服;小四郎找上義村、說著要去警告上總介,期望聽見平六勸阻好讓他對自己的見死不救心安理得。全都是在找台階。

義村拋下的那句「你跟賴朝愈來愈像了」,在我聽來就像是為這個推論做出的正解宣告──因為賴朝也才剛做了幾乎一樣的事啊。

末尾,賴朝將那紙他看不懂的信遞給小四郎(他是真的看不懂嗎?還是害怕得知上總的真心而不想不敢看懂?)在小四郎讀完之後,賴朝揉掉了紙、卻沒有狠狠扔開,只是輕輕放下,起身離去。離開前,他止住腳步、拋下一句聽不出情緒的:「他是叛賊。」
這或許也是一句言い聞かせ。

為了開創天下、為了消滅平家,為達目的、他不需要良心的苛責。
那天隨著上總廣常一同死去的,還有源賴朝最後的一點惻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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