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都過去大半了,終於有時間來寫寫去年末超級無縫接軌塞爆我所有空檔、一直到表定上架的12月31日當天還在一面上架一面趕工一心祈禱大家都先去跨年再回來看的《為了N》。
為了解開14年前那場大火之後再也不能言語的妻子心中埋藏的秘密,高野茂不斷重新調查縱火案,意外發覺當年火災時同在現場的希美(Nozomi)和成瀨(Naruse)、又同時出現在10年前的一場命案現場。而自承犯案的西崎(Nishizaki)一句神秘的「這一切都是為了N」,更加深了高野的懷疑。
早該塵埃落定的一切因高野茂為了N(夏惠=Natsue)而開始推動,牽引出所有人為了自己心愛的那個N奮不顧身的付出、以及每個人各自的行動編織出的謎團。
在主要角色中,個人最喜歡的是西崎真人(真的是很喜歡小出惠介的表演,雖然我不會因此忘記他是個性侵犯),但要說覺得最有意思的,出乎意料地是由德井義實飾演的野口貴弘。
就像高野茂劇中的台詞說的,「每個人的證詞都各自成立,但兜在一起卻有些兜不攏」。反覆看了許多次《為了N》,最兜不攏的環節就在野口和安藤最後的那場棋局上。當終於看懂所有意圖誤導觀眾目光的片段,才能真正明白那場命案背後最大的悲劇是什麼。
起初看著野口判斷失準、造成公司的虧損,以及安藤受到上司和董事的肯定,野口看著安藤的每一個眼神、然後在對弈時提出了那個賭局,總跟希美一樣直覺地認為野口是怕被安藤這個後起之秀追過、在公司會失寵,於是想將他調到化外之地般的未開發國家。
但這麼一來,安藤的態度就說不通了。──如果被派駐到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偏遠國家是輸了賭局的懲罰,為什麼十年後歸國的安藤會被同事說「直屬上司死於命案後就平步青雲」?為什麼他會對高野說「原本打算確定派駐國外的話就要向杉下求婚」?有誰會在確定被放逐邊疆的時候、對心愛的女人求婚?
不管再怎麼優秀,進公司第二年就派駐國外都是異例中的異例,是「榮升」。而在野口死後、安藤被公司派去長駐,也就是說,他們這個部門原本要被派駐到那個鳥不生蛋的化外之地得以升遷的人,是野口貴弘。
但野口不想去。他是董事口中「沒有承擔風險的膽量」、只想佔盡好處卻不敢冒險、費盡心思耍各種小手段確保必勝的人。所以他對安藤提出了這個雙贏的賭局:野口贏了,在棋局上保住面子、同時能安穩地留在日本這個舒適圈,繼續在公司爽當他的課長;安藤「輸了」棋局,贏得野口的舉薦得到派駐國外的升遷機會,到更廣闊的世界挑戰自己的能耐。
如果你想贏,就識相點輸給我。──這是野口提出賭局背後的潛台詞。他看著安藤的眼神不是對眼中釘的嫉妒,而是找到能代替自己前往化外之地的完美替身的盤算。
看看這個一閃即逝的完美偷笑,真的是看了八百遍才赫然發現! |
希美求他不要扯安藤後腿、野口說「我沒有這個打算啊」,他說的是真心話。而諷刺的是,希美說「我不知道安藤在追求什麼」,也無意間說出了事實。她確實不知道,她沒聽懂安藤關於無人島的問題背後的真意,她以為是保護安藤的舉動,恰恰與安藤的心願背道而馳。
而安藤在接受賭局的時候,認為(也猜對了)希美是野口的將棋軍師。如果安藤想輸,為什麼會用曾經下贏希美的棋步?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因為不想被調派國外、於是用希美也贏不了的棋步應戰,但看懂這一層之後,我開始覺得那或許是因為,他認為首次輸棋的希美一定會不服輸地想出反敗為勝的戰略,幫野口贏棋──或者說,幫自己實質上贏得這一局。他想跟希美一起取得這張通往美好未來的門票。輸了棋,就求婚。
然而就是這些沒能明白傳達的心意、造成彼此的心願陰錯陽差地錯過,導致了那一夜的悲劇。
因為不太習慣湊佳苗的寫作風格,所以她的作品沒看幾本,也因此沒看過《為了N》的原作,但對於她擅用不同角色視角造成的敘事死角堆疊出敘述性詭計的手法十分佩服,日劇版本的剪輯手法也完美承襲了這個風格,非常喜歡。
而湊佳苗擅用日語的曖昧性交錯出的各種會錯意,也是將故事一點一滴推向「那一夜」的悲劇的一大重點,要不斷對照前後的發展與真相的揭曉、去解讀所有隱藏在每一句話裡的脈絡、角色心境和潛台詞,想辦法讓對白自然又不會不連戲,覺得自己都快要變成讀心師。
雖然為了神秘的書名而讓重要的角色名字縮寫都有N的安排確實太過刻意,但就像西崎說的、文學的世界裡要怎麼樣都是可以的。對於像湊佳苗這種以賣弄文字到淋漓盡致為專業的作家而言,有點斧鑿又算得了什麼呢。我也非常喜歡隱含在「Sky Rose Garden」和「野バラ荘」當中,盛開在天邊以及野地裡的玫瑰的對照。雖然譯成中文只能將隱喻轉成直白的明示,喪失了一些曖昧的美感,是一點小小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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