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也是一種才華。我沒有那樣的才華跟勇氣,只能埋頭苦幹。不過我認為,幫孩子留下逃跑的退路也是大人的責任。」

壽限無向來過著是逆來順受的人生:他是觀山家管家的兒子,管家聽宗家的,於是他也順從著宗家;每次調皮搗蛋,父親總是只責備他、像是管教他給宗家的兒子看;從小被母親送來學能,長大後因為壽一離家、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準備當接班人的藝養子,他喜歡能、敬重宗家,為這個他從小成長的觀山家付出;所有門生都認為他身為藝養子理所當然有資格繼承宗家,他卻默默地等著那個他認為比自己更有資格、與宗家有血緣的壽一回家。
「我跟宗家沒有血緣。」每當談到繼承問題,他總是如此推託。
我相信他為觀山家的付出,都是心甘情願。為自己喜歡的事全心投入,是非常純粹的快樂。或許某方面而言,壽限無也一直下意識地屏除那些「雜念」,讓這份喜愛維持純粹。──不需要當繼承人、不需要得到什麼地位或肯定,他只想單純地為這個自己喜歡的藝能、自己敬重的師父與從小到大的摯友盡一己之力。
畢竟他沒有逃跑的才華與勇氣,也承受不起當這份喜愛不再純粹的時候、無處可逃的絕望。
但這一切,都在那個夜晚被顛覆。
發現自己跟壽三郎原來有血緣、他從來都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承宗家(雖然身為藝養子原本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承)曾經純粹的付出在這一刻變質成了忍讓、對自己說過的每一句「我不值得」都成了委屈。
但壽限無從小到大,都只懂得忍讓。
他是那個沒有人為他留下逃跑退路的孩子。
他只能將自己關在冷靜乖巧的面具下,躲進那口鐘裡,偷偷哭泣。
※
彷彿是因為第二集和第三集都只引用了《高砂》、宮藤官九郎硬要在第四集塞兩齣能劇劇目趕進度。
《道成寺》描述位於紀伊國的一座古剎,寺廟中的大鐘遺失了數百年。原來在許久之前,一名山伏(行腳僧)曾路過此地,借住當地一戶人家,屋主半開玩笑地對自己年幼的女兒說「這人是妳以後的丈夫」,小女孩深信不疑,多年後山伏再度造訪此地,被長大的女孩逼婚,山伏逃往道成寺,請求寺中僧侶讓他躲在鐘裡。女孩因為執念太深、追到寺中,化作毒蛇纏住大鐘,與大鐘一同燒成灰燼。
數百年後寺廟重新鑄鐘、並舉辦法會,住持特別交代這次法會千萬不能讓女子入場。然而有個女人堅持要參列、並穿上男裝想闖關;弟子發現了、阻止她入內,女子表示自己背負重罪,想藉參加法會洗清罪孽,弟子一時心軟放她入場,女子看見新鑄的大鐘,忿恨地上前抓住鐘、像是被吸入鐘裡一般消失身影。僧人為了淨化附在鐘上的惡鬼,圍著大鐘念經祈福,大鐘緩緩升起,鐘裡的女人再度化為大蛇現身作祟。
從鐘裡走出來的壽限無,冷澈的雙眼失去了以往的溫暖笑意。長年的執念引發的大蛇肆虐,恐怕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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