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事murmur #222:《MIU404》

「愈來愈國際化了。」

『比你想的還要多十倍。紡織工廠、便當工廠,他們都被趕到這些看不見的地方,我們看得到的只有會說日文的菁英。』

當一個國家開始向上發展、當國民的普遍教育程度開始提升,那些低廉的勞動工作就會愈來愈少人做。於是海外的勞動力成為補足這塊缺口的來源,即使有人抱怨工作都找不到了還開放外國移工進來搶工作,但現實是,除了部分技術職之外,大部分的外國勞動力都是填補進那些本國人手握高學歷之後不屑一顧的苦力活。

即使這些人當中也不乏高學歷的菁英,身在語言不通的陌生國度,學經歷都不再重要,為了活下去,低廉的工資、超長的工時,不合理的歧視與霸凌,也只能咬牙吞下去。


野木亞紀子透過這一集的串連超商搶案,寫出日本社會底層的冰山一角。

但這真的只是日本的問題嗎?


我從前也認為這一切與自己無關,即使走在路上愈來愈常與不同膚色的面孔擦身而過、穆斯林頭巾也成為街頭習以為常的風景,我卻依然視而不見。


直到我自己到了日本,在語言學校認識了一群越南同學。他們比來自台灣的我和朋友、以及班上其他的中國同學都努力,我後來才知道那個努力是來自於沒有退路。

也曾聽說畢業了之後的學長因為找不到正職的工作簽證過期、因為無法租屋躲在男生宿舍,為了不被遣返躲躲藏藏,但還是必須要賺錢只好打著黑工。我曾經想過為什麼不回國就好,事實是幸運的經驗限制了我們的眼界,回不回國都沒有退路的他們,只能咬牙留在日本成為那不被看見的一部分,選擇打著在日本相對低廉的黑工、賺著比母國稍多的薪水寄回家還債。

 

「大家為什麼都這麼無所謂呢?」
『因為沒看見吧。不去看比較輕鬆。一旦看見了,世界就會一點一滴開始扭曲,發現這個扭曲之後,只能逃、或是再度閉上雙眼。』


回國之後,對於台灣的移工問題,我再也無法視而不見。

一定要坐辦公室吹冷氣領高薪,那些代替我們支撐著底層勞動力的人們就全部塞進小房間給個電風扇彷彿就是皇恩浩蕩;自己要有下班休息時間,居家看護就讓他24小時待命反正都住家裡了順便連不在他們工作範圍的家事也叫他們一起做一做;自己人在國外工作受盡委屈時總是憤恨不平、轉個身卻對在同一片土地上工作的移工冷言冷語……

這些都只是現代畜奴物語的冰山一角。


而即使是相對優勢的我們,身在日本也難免遭遇異樣的眼光。

日本語學校的老師曾經提醒我們,「日本人對外國人的態度,『親切だけど冷たい』(親切但冷漠)」。
親切是出於表面的禮貌,冷漠是因為從不真的關心。
這句話一直扎在我的心裡。


在專門學校的時候,同班的韓國留學生在一次企劃提案,提出想辦一個以校內各國留學生的母國文化為主題的活動,「讓大家能更了解、更關心這些同學的文化」,報告完畢後,老師笑著說「我們沒有不關心啊,大家不是都好好相處嗎」。

我跟那個韓國同學並不熟,但在那個瞬間台上的她和台下的我正好對上視線,然後身為班上唯二留學生的我們同時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無奈微笑。


那是一種不自覺的傲慢。我相信他們沒有這個意思,他們只是不知道,這樣就是傲慢、就是歧視。

在那個時候,我又想起日本語學校老師的那句話。果然還是在第一線實際接觸一個又一個留學生的日本語學校老師看得更透澈。


台灣人又怎麼樣呢?我們真的沒有這種傲慢嗎?

我們真的關心過他們的文化、關心過他們怎麼生活嗎?為什麼移工都在直播、為什麼要在台北車站大廳席地而坐?時不時就聽到有人說某些地方「現在變好亂喔外勞好多」,如果在國外聽到「那裡台灣人愈來愈多了好亂不要去」自己又做何感想?


「我討厭日本。」
小梅的這句話,所有在日本生活過的外國人都最能理解。
那不是真的討厭,而是,我明明是這麼喜歡、不想要討厭,為什麼卻還是會變成這樣的心碎。
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在來到台灣之後,也會留下同樣的淚水?


想到因為疫情延檔、配合後續檔期而不得不刪減集數,就對於劇組留下這一集的勇氣感到萬分敬佩與感激。
《MIU404》用了一整集的篇幅、認真地刻劃了小梅和水森的故事,真正想傳達的,或許就是這麼一句話:

『他們是遠渡重洋來幫我們工作的,得好好珍惜他們才行。』

這集越南文查死我了啊啊啊(:3_ヽ)_

然後雖然很多人在嫌棄小梅的口音但我覺得以一個在日本土生土長本身沒有口音的人來說她學得很像了(至於只有文法破碎但用詞不是日文不好的人會說的這一點,有出現設定成日文不好的外國人的劇本都有這個問題,畢竟腳本家是日本人嘛,應該要給日本語學校的老師監修一下的XD)


不知道當年的越南同學們現在過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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